年夜饭,最郑重的“食”刻,最有“味”的记忆


年夜饭,最郑重的“食”刻,最有“味”的记忆

人们爱用“天翻地覆”来形容几十年间中国的变化。从绿皮火车到高铁,从固定电话到触屏手机,从低矮平房到高楼大厦,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能反映这种变化的,还有年夜饭,是一年到头最郑重的“食”刻。年夜饭的餐桌,从简单到富足,再重归简单。有人说,年味越来越淡,其实年味淡了,是因为生活好了,因为每一天都像是过年。

最好吃的年夜饭

相信每个人都会觉得只有自己家的年夜饭才是人间至味。市民高女士对本报记者说,在我家,年夜饭没有特殊的食材,都是平日里经常食用的,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做出特色。我家里一共七口人一起过年,我父母、公婆、我们夫妻和孩子,大家早在年前就想好了自己平日里爱吃食物的特殊做法。比如肥牛片,之前做法就是放在面里煮,或者和洋葱一起炒,过年了,我就想着把肥牛里卷上金针菇,用牙签固定好,再淋上日本酱油,蒸一下。因为我家有人不吃牛肉,我再弄一个培根片,也卷上金针菇,两种食材用黄瓜丝隔开,不串味,放在一个盘子里,我管这道菜叫“太极菜”。觉得很有创意,也很适合大家一起吃。我想年夜饭就是家的味道,就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状态。

市民王先生对本报记者说,老话说,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啊,意思是说,过年了,大家都会把最丰盛的菜肴摆在餐桌上。我发现,如今咱东北人对海鲜情有独钟,你看以前年夜饭,押桌的重头戏都是鸡鸭鱼肉,放在中心的是排骨或者肘子之类的,但现在最受欢迎的却是螃蟹、大虾等海物。所以,年前速冻海鲜的广告也是最多的。就算是普通家庭,也能消费得起生猛海鲜了,虽然贵了一些,但也是年终对自己及家人的犒赏。我还发现,现在南方菜丰富起来了,比如秋葵、丝瓜、四角豆等,以前感觉素菜端不上桌面,但现在来看,素菜价格和营养都不低于肉菜。大家的年夜饭开始朝着健康养生的方向了,现在人们越来越崇尚吃得精致。

市民小雪的老家在农村,过年了,常会去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她对本报记者说,其实在东北,传统的年夜饭里少不了小鸡炖蘑菇、红烧鱼、锅包肉或者拔丝地瓜之类的甜菜、自制肉皮冻、猪蹄、大虾、春卷等,炖的、拌的、烤的、炸的、红烧的,在我爷爷奶奶家,这样的年夜饭几乎每年都不会有太多变化。这么多年,大家也没有吃腻,毕竟见到这样的菜摆在你的面前,你就知道,你回家了,吃上一口,绝对是家的味道。

也有一些人懒得张罗年夜饭,会在饭馆酒店订一桌,又或者叫个年夜饭外卖。有一段时间,在大城市里,去餐厅吃年夜饭成为时尚。有一些生意火爆的餐厅,往往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而餐厅做年夜饭也越来越模式化,有一些餐厅甚至把年夜饭分成上下两场。然而,最近几年人们又开始回归家庭,更愿意在家里操持一顿年夜饭。

关于年夜饭的美好回忆

其实,发生在每一张饭桌上的改变,都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市民高女士是个70后,她对本报记者讲述了她关于年夜饭最深刻的记忆。我家在小县城,关于年夜饭,我最想说的食物是鸡。在我的印象里,姥姥每年开春都会把一筐鸡蛋放在炕头捂着,不久就会孵出一窝小鸡仔,精心饲养。到了年底,鸡成了餐桌上的一道大菜。我记得1983年春晚,主持人王景愚对着全国观众表演了“吃鸡”,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对着屏幕口水横流,当年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吃得上鸡肉的。后来,姥姥去世了,每逢过年,妈妈还会带着我去菜市场买一只白条鸡。有一次妈妈忘记买了,家里人赶紧派人去买,那感觉就好像没有这道菜,年夜饭就不成功了。现在食物品种太丰富,我已经不怎么吃鸡肉了,但鸡肉带给我的记忆却是最难忘的。

市民于女士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对她来说,年夜饭里最喜欢却是一盘糖拌西红柿。她对本报记者说,其实我一直不喜欢吃肉,虽然经历过困难时期,却没有那么多痛苦的记忆。在我的印象里,以前东北一到冬天,只有土豆萝卜和白菜,年夜饭里,少不了各种样式的炖白菜、炒白菜,还有拌萝卜丝之类的。那时反季节的水果蔬菜还是珍稀物种,一到冬天,几乎要囤很多萝卜白菜和土豆。直到八九十年代,过年期间才开始有新鲜的蔬菜售卖了。有一次我爱人买回来新鲜的西红柿,感觉炒鸡蛋有点浪费,就用了最原始的做法——糖拌西红柿。吃到最后,白糖化开了,西红柿吃完了,剩下了很多汤汁,别提多好喝了。自此,我家年夜饭里少不了这道菜。如今,四季蔬菜都能买到,却又提倡不吃反季节蔬菜了。

市民孙女士是位80后,她告诉本报记者,小时候每逢年夜饭,家里最受小朋友欢迎是炸虾片。每次炸虾片小孩儿们总是站在油锅旁,看那硬邦邦的小圆片,慢慢长成一只美丽蝴蝶。顾不上热不热,都会抢着吃一口。现在很多饭店都会赠送炸虾片,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个炸虾片里到底有没有虾。在我的记忆中,奶奶操持一家老小的年夜饭,因为奶奶煮茶叶蛋特别好吃,尽管这个不怎么符合年夜饭的整体氛围,但还是被20多口人强烈要求制作。当年,奶奶靠卖茶叶蛋和冰糖葫芦,给3个叔叔娶了媳妇。现在看来,奶奶这位勇敢刚毅的普通女性,在困乏年代,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操持着家里一群人的吃穿住行。

市民王先生出生于70年代,他对本报记者说,对于年夜饭,我也拥有个人记忆。我的老家在一个小镇,小时候过年前要杀猪,我至今还记得父亲用喷火枪在家里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熏猪蹄上猪毛的样子。还有一道菜,几乎每个东北人都吃过,自己做皮冻。将干净无油的猪皮切碎,加上调料包,用清水熬制,一大锅清澈透明的皮冻堪称下酒解腻的“绝配”,深受大人孩子的青睐。

年前我还会和爸爸去赶集,买年货。我记得爸爸当年骑着崭新的黑色二八自行车,永久牌,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那时候空气中似乎都有“年味儿”:鞭炮屑的火药味、熏肉味、大白菜味、冰冻的带鱼味、葱花炝锅的味、各家各户刚写好的春联未干的墨汁味、洗澡堂子里的蒸汽味……种种味道散漫在镇子上。似乎刚下过一场雪,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过年的味道就从路边的积雪里冒出来。爸爸会买许多年货,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再慢慢地骑回家。

此时妈妈已经在家准备过年的馒头,柴火烧起,屋子里都是蒸汽。奶奶手巧,会在过年的时候动手做一些别致的面食,包饺子也是很特别的样式。当年能做别出心裁的食物,也是考验一个主妇是否能干的标准。我记得当时看不到红肠香肠什么的,家里人会做鸡蛋肠,家里人多,得做一洗衣盆的蛋液,之后托人在医院买回来一个“推大管”用的大型针管,把鸡蛋液打进肠衣里,上锅蒸,出锅后,切成片,粘上蒜泥吃,别具风味。我母亲还会用干豆腐做成排骨的样子。

再后来,日子一点点好了,我记得当年餐桌上还有现在明令禁止食用的林蛙,都是冻的,那时候真的没有什么环保意识。家里的菜品也开始出现比手指甲大不了多少的干螃蟹。东北的年夜饭就着小酒可以从下午一直吃到午夜12时的饺子。临近敲钟,饺子下锅的时候,人们会披上厚厚的大衣,带着屋子里年夜饭味道的热气走进冰天雪地中,哆哆嗦嗦的点燃一卦上万响的鞭炮,在红红火火中,一个东北味道的中国年便成了。

年夜饭——团圆、和谐和美满

现在很多人觉得过年好累,关于春节的美好记忆都在小时候。其实春节是农业文明的产物,在旧时,农闲了,才有大把的时间为过年做种种细致的准备。在工业化的都市里,对过年种种经历的追忆,也是站在此地遥望彼时的感怀。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年夜饭早已超出了“吃”的范围,年饭之意不在饭,而在于那份人与人之间的温馨。年夜饭就是一种向心力,它的温情铭刻在人们的骨头里,温暖在一家人的问候中,沸腾在每一个人的血脉中。

年夜饭的变迁见证着改革开放以来老百姓生活状况的巨大变化。如今,年夜饭已经不再是满满一桌子的菜了,它更多地成为了一种象征,象征着团圆、美满和对新一年的期待。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富裕,大鱼大肉等家庭普通菜肴吃腻了,年夜饭“前天”讲求吃饱,“昨天”讲求吃好,“今天”则讲求吃得健康。蔬菜要吃无污染的,鸡鸭要吃“绿色”的,鱼虾要吃活蹦乱跳的,连豆油都要专找非转基因的。

去饭店吃年夜饭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人们回到家庭里聚会,所有的回归方式都朝着一个方向:团圆、祥和,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当丰盛的饭菜摆满一桌,家人共吃团圆饭的时候,荡漾在每个人心中的那种充实的幸福感是难以言喻的。平日很多家庭成员为生活各奔东西,难得团圆,一起吃顿年夜饭,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家人之间的那份亲情。

这些年,过春节的方式以及年夜饭的吃法发生了很多变化,但这种改变中也有坚守。饺子要年年吃,团团团圆;每年都要做上8个菜,博个好彩头。很多人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离春节还有一个月就开始掰着指头算了,只不过过去期待的是压岁钱和新衣服,现在盼着的是奢侈的7天长假。

年夜饭象征着幸福憧憬,这种幸福来源于父母叮嘱。过年,父母期盼在外打拼的孩子回家团圆之情,也是无数的游子顶着寒风,踏着大雪往家里赶的执著与真诚。 本报记者 毕嘉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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