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謂溜鬚:小人的面子傷不起

丁謂溜鬚:小人的面子傷不起

天聖元年(1023年)九月,雷州司戶參軍寇準含冤負屈病死在竹榻之上。數度被罷去相位,官職一貶再貶,歿後十一年才“復太子太傅,贈中書令、萊國公”,稱得上是命途多舛。此種人生際遇,與他剛直激忿的性格密不可分。

《宋史·寇準傳》載,“初,丁謂出準門至參政,事準甚謹。嘗會食中書,羹汙準須,謂起,徐拂之。準笑曰:‘參政,國之大臣,乃為官長拂鬚邪?’謂甚愧之,由是傾構日深。”譯為白話就是:一次中書大臣聚在一起吃飯,寇準一不留神鬍鬚沾上了菜湯,丁謂立即站起身來,慢慢將湯汙撫去。寇準笑著說,“副宰相,是國家大臣,難道是為官長拂鬚的嗎?”丁謂非常慚愧,對寇準懷恨在心,從此開始了設計陷害。琢磨起來,這個故事有些味道。

作為北宋“五鬼”之一,丁謂聰明多才。出於對丁謂才能的賞識,寇準對其非常器重信任。一日,寇準與另一宰相李沆議事,丁謂前來拜訪,暢談了一會兒。丁謂離開,李沆說了一句“丁謂這人,萬萬不可使得勢。”寇準一笑置之,很不以為然。從丁謂得勢後的所作所為來看,寇準顯然沒有李沆的識人之智。直到看清了真面目,才告訴宋真宗丁謂是個奸臣,但其已經羽翼漸豐,具備了與他分庭抗禮的條件。這也是忠誠耿直的上司容易犯下的一個毛病:會被品行不端的下屬外表假象、甜言蜜語所迷惑,一旦形成判斷就難以聽進去反對意見,識人用人過於自信。

丁謂官至副宰相之位,受到了寇準推薦,當然會對寇準恭敬謹慎。察言觀色,“眼裡頭有活”,偶爾替長官撫了一下鬍鬚,丁謂的舉動算不上出格,寇準打個哈哈,不經意就過去了。用今天的眼光來看,替領導打打雨傘、開開車門,撣掉身上的灰塵,甚至彎腰幫領導鞋帶兒什麼的,大家也都會見怪不怪,也沒見過哪位上司當場流露不悅之色的。但是,“寇老西”上綱上線扯到官員職責上去了,這就不再是開玩笑,有些變相訓斥了。這也是性格直爽的上司容易犯下的另一個毛病:對親近的人,特別是曾經提攜過的下級,說話不注意場合和分寸,脫口而出卻忽視了對方的感受。

丁謂憑藉自己的機敏智謀,逐漸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通過一系列舉動獲得了宋真宗的絕對信任,而寇準卻被又一次罷去相位。丁謂做了宰相,寇準當年的知遇之恩早已被怨恨所代替,他勾結劉皇后把持朝政,“降準為太常卿、知相州,徙安州,貶道州司馬”,這樣的情況,甚至真宗本人都不知道。恩與仇的距離,有時候就是一張紙的兩面,脆弱的不行。

丁謂溜鬚:小人的面子傷不起

丁謂的心胸果真有那麼狹窄嗎?不盡然。乾興元年(1022年),寇準離開道州去雷州赴任。不久,丁謂因獨攬朝政、貪汙受賄,與劉皇后發生衝突,被貶為崖州司戶參軍,就是今天的海南省三亞市,比寇準貶謫的地方還要遠。之後,丁謂從崖州徙雷州、道州再徙光州,“流落貶竄十五年”,而“須鬢無斑白者,人服其量。”說的是丁謂從高位跌落,幾經輾轉,顛沛15年頭髮鬍鬚都沒有斑白,世人都為他的度量所折服。如此看來,丁謂的心態調整能力,比“壯志銷如雪,幽懷冷似冰”的寇準要強出很多。

《寇準傳》載,“(謂)道雷州,準遣人以一蒸羊逆境上。謂欲見準,準拒絕之。聞家僮謀欲報仇者,乃杜門使縱博,毋得出,伺謂行遠,乃罷。”雖然寇準沒有答應與丁謂見面,但是,差人給丁謂送了一隻蒸羊,為防家僮報復,關起門來讓他們賭博,直到丁謂走遠了以後才罷休。“同為天涯淪落人”,途經雷州,丁謂想見上寇準一面,是想表達愧疚還是感激,那就不得而知了。可以看出,沒有權爭之後的兩個人,還是可以放下恩怨的。

元代脫脫評價寇準,說他“挽衣留諫,面詆同列,雖有直言之風,而少包荒之量”。寇準“性剛自任”,得罪了太多同僚,不僅有王欽若、丁謂,還有王沔、張遜、呂端、馮拯諸人。張詠勸他讀《霍光傳》,他卻得出一個“不學無術”的結論來,豈不知過於剛直、缺乏包容才是自己為官處世的短板。

“丁謂溜鬚”,實在是小事一樁,但卻說明一個道理:小人的面子是傷不起的,越是曾經親近,仇恨也就越深。

丁謂溜鬚:小人的面子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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