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呼兰河传》│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萧红《呼兰河传》│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萧红和首版《呼兰河传》

第一次知道萧红这个名字,还是在中学的语文课本里。记忆里是在鲁迅的一篇杂文里提到了萧军的“八月的乡村”,说萧军和萧红是从被日本人占领的东北,逃到了上海,写出了《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那时候,萧军和萧红在我心中一直是英雄般地存在,而且我一直认定萧军和萧红是亲兄妹。

直到看了电影《萧红》和《黄金时代》,让我泪目到剧终。虽然搞清楚了他俩的关系,但对萧红莫名的心疼。

今年5月,我开始自己的“2019读书计划”,首读了萧红的《呼兰河传》,心中对萧红又增加了一份喜爱与钦佩

萧红,1911年6月1日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中国近现代女作家,“民国四大才女”之一,被誉为“20世纪30年代的文学洛神”。1933年以悄吟为笔名发表第一篇小说《弃儿》。1935年在鲁迅的支持下发表成名作《生死场》。1940年完成了她一生最重要的作品《呼兰河传》。1942年1月22日病逝于香港,年仅31岁。在香港《亚洲周刊》评选一百部中国百年长篇经典小说活动中,萧红的《呼兰河传》被评为前10强,名列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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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萧红

01 呼兰河小城的市井风情画卷

读《呼兰河传》的最初感受,它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小说,诗意的语言,松散的结构,犹如散文诗一般。

有人说《呼兰河传》是萧红的自传,但我的感受,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物传记。萧红是在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呼兰河小城作传,为小城的风土人情,各种各样人的生与死、欢乐与悲哀作传”。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严寒把大地冻裂了。

全书以“我”作为讲述人,“我”就像一个导游,带着一队游客,参观游览呼兰河小城,给游客讲述呼兰河小城的风土人情,气候寒冷,地广人稀的地理环境,介绍小城的布局、街道、胡同和各具特色的店铺,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

萧红的妙笔生花,将人和事写得栩栩如生,生动有趣,仿佛情景再现。

呼兰河就是这样的小城,这小城并不怎样繁华,只有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口集中了全城的精华

还有东二道街上的那个有名的大泥坑,有五六尺深。害得多少人掉到泥坑中,经过泥坑的人也都是战战兢兢,深受其苦。一年当中,泥坑里边淹死过小猪,闷死过狗和猫,还有鸡和鸭也常常死在里面。

可是,面对这个祸害人的大泥坑,有说把旁边的院墙拆了的,有说在旁边种树的,却唯独没有一个人说用土来填平。为什么?因为这个泥坑子施给当地居民两条福利:一是常常抬轿抬马,淹鸡淹鸭,闹得非常热闹,可使居民说长道短,得以消遣;二是居民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吃又经济,又不算不卫生的瘟猪肉。如果有人把大泥坑填了,人们没有了每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和乐趣,那该有多无聊多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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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萧红

在萧红笔下,大泥坑是舞台,各色人等在这里每天上演着一幕幕啼笑皆非的人间悲喜剧。萧红冷静、幽默的叙述,高度真实地再现呼兰河小城的市井风情,一针见血地点明人们对生活的麻木不仁和听天由命;对生死的漠然和对鬼神的依附,表现了北方农村底层人物挣扎的众生相。

他们吃的是粗菜、粗饭,穿的是破烂的衣服,睡觉则睡在车马、人、头之中。

他们这种生活,似乎也很苦的。但是一天一天的,也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了,也就过着春夏秋冬,脱下单衣去,穿起棉衣来地过去了。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拥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

死,这回可是悲哀的事情了,父亲死了儿子哭;儿子死了母亲哭;哥哥死了一家全哭;嫂子死了,她的娘家人来哭。

哭了一朝或是三日,就总得到城外去,挖一个坑把这人埋起来。

埋了之后,那活着的仍旧得回家照旧地过着日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不愿改变、也无法改变的生存状态,让小城的人们把希望转向了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遥遥无期的未来世界,他们在对鬼神的愚昧无知的崇拜中,寻求着精神寄托和生活乐趣。诸如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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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版《呼兰河传》

02 童年的幸福花园

萧红给我们介绍完呼兰河小城,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回忆童年时“我”家的大花园。萧红以“我”童年的视角,写自己跟着祖父在花园里劳动、玩闹、嬉戏,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充满了童贞稚趣,是多么的快乐啊!每次读到这里,总会想起中学课本里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小时候,家里能有一个这么大的花园玩耍,他们的童年真的令人羡慕。

那时候,祖父的眼睛是笑盈盈的,我常常笑的哆嗦起来,笑的在炕上打起滚来。有时候,我笑的声音不知多大,自己都感到震耳了。“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祖父,后园,我,这三样是一样也不可缺少的。”

祖母不喜欢我,她拿大针刺我,我也不喜欢她。还有父亲的冷谈和母亲的恶言恶语。但这些跟祖父和花园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

直到有一天,祖母死了,家里来了许多亲戚,他们天天带我到处玩。他们带我离开家到街上,我终于发现,后花园虽大,已经装不下我了。“站在街上,我心里想,是不是将来我一个人可以走得很远。是不是我也可以到那没有人的地方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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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

03 小团圆媳妇—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凄婉歌谣

《呼兰河传》没有一以贯之的故事主线和主人公,但萧红还是写了小团圆媳妇、有二伯、冯歪嘴子等几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的悲惨故事。在这几个人物中,小团圆媳妇是最让人痛心的。

小团圆媳妇,只有十二岁,是赶车的老胡家二孙子的童养媳。她刚来到老胡家,一下就吸引了左邻右舍那些寂寞的邻居们的围观。

小团圆媳妇的头发又黑又长,梳着快长到膝间的辫子,脸长得黑乎乎的,笑呵呵的。

院子里见过小团圆媳妇的人,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不过都说太大方了,见人也不知道羞,不像个团圆媳妇。还有说头一天来到婆家,吃饭就吃了三碗。只有我和祖父觉得小团圆媳妇怪好的。

没过几天,小团圆媳妇的婆婆开始天天打她,说要给她一个“下马威”。邻居们都说,打得好。小团圆媳妇被打了一个月,天天夜里院子里都能听到小团圆媳妇的哭叫声。后来胡家又开始跳大神,整整一个冬天,越闹越厉害。小团圆媳妇的病也越来越重。最后,胡家和一帮看热闹的人,烧开了水,要用大缸当众给小团圆媳妇洗澡。

我和祖父也来了。小团圆媳妇躺在床上,黑忽忽的,笑呵呵的,跟我一起玩。

我给她一个玻璃球,又给她一片碗碟,她说这碗碟很好看,她拿在眼睛前照一照。她说这玻璃球也很好玩,她用手指甲弹着。她看一看她的婆婆不在旁边,她就起来了,她想要坐起来在炕上弹这玻璃球。

小团圆媳妇的婆婆不让她玩,我问祖父她为什么不让她玩?祖父说:“她有病。”我说:“她没病,她好好的。”小团圆媳妇跟我说:“等一会你看吧,就要洗澡了。”

果然,在众人的帮助下,小团圆媳妇被抬进滚热的大缸,她在里边叫着,跳着,要逃命似的狂喊,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小团圆媳妇当晚被热水烫了三次,烫一次,昏一次,一直闹到三更。

那个黑忽忽的,笑呵呵的小团圆媳妇,没熬到二月就死了。

萧红在写小团圆媳妇时,还写了胡家婆婆花了五千吊钱给她看病,胡家婆婆一心想让小团圆媳妇好起来,可恰恰是她的“善心”——毒打、跳大神、洗热水澡,一步一步硬生生地将一个健康活波的小团圆媳妇给虐杀了。还有那些打着“善心”旗号的冷漠的看客们,他们都和小团圆媳妇无冤无仇,他们都是为了她好,他们在这场闹剧中,不惜摇旗呐喊,献计献策,亲自上阵,帮忙洗澡,他们其实完全充当了杀死小团圆媳妇的帮凶。

萧红《呼兰河传》│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萧红雕像

在《呼兰河传》中,萧红以“我”的视角冷静而又轻松,间或带有讽刺和幽默地描述呼兰河小城人们的生存面貌,面对他们的冷漠,麻木不仁,使萧红常常忍不住心中的悲愤,会跳出来发表一些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看法,夹叙夹议,让读者感受到生于斯长于斯的她,对小城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真实情感。

比如:写大泥坑一节里,萧红就直接发表看法“有说把旁边的院墙拆了的,有说在旁边种树的,却唯独没有一个人说用土来填平。”

比如:写指腹为婚一节,萧红对女子跳井表明态度:古语说:“女子上不了战场。”其实不对的,这井多么深,平白地你问一个男子,问他这井敢跳不敢跳,怕他也不敢的。而一个年青的女子竟敢了,上战场不一定死,也许回来闹个一官半职的。可是跳井就很难不死,一跳就多半跳死了。

再比如:写漏粉一节,萧红借漏粉人唱歌,表达对他们命运的悲悯:逆来顺受,你说‘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己以为得意。不得意怎么样?人生是苦多乐少。

萧红在《呼兰河传》中,以悲悯的情怀表现底层人的生存,表达出了对温暖和爱的痴痴追求,对生命的感悟,对故乡呼兰河小城的深深怀念和眷恋。

著名作家茅盾评价《呼兰河传》,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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