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公元1552年,明世宗嘉靖三十一年。


中國的歷史已經走到了明朝中期,近鄰日本正處於奈良時代,朝鮮依然是大明朝最忠誠的屬國。


在位四十五年的嘉靖皇帝,雖然在剛繼位時效法先祖、銳意改革,龐大的明帝國似乎有了中興之像,但無非是輕徭薄賦的老一套,帝國的命運不可能因此得到改變。此時,皇帝因為眾說紛紜的緣故,已經有好些年不上朝,已到不惑之年的他,只求長生不老。再過十多年帝國就要進入行將就木的晚期了,還好內閣中有首輔嚴嵩待皇帝理政,雖然這位大學士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權臣,不過在其領導下,帝國總算運轉如常。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繪製於嘉靖二十四年至三十八年(1547–1559)的地圖集《大明輿地圖》中的《輿地總圖》,美國國會圖書館

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已經殖民美洲,葡萄牙人更是在亞非海岸建立了無數殖民據點,一直延伸到東南亞地區,征服了馬六甲海峽,並佔據中國東南沿海的一些島嶼,展開貿易和劫掠活動。但這些遠道而來的殖民者,現在還不是明朝水師的對手,在明軍的一波攻勢下,這些失地又紛紛收復。不過在下一年,他們就要冒充朝貢天朝的使臣,通過賄賂地方官員的手段,取得在澳門的居住權,開始照章納稅,成為合法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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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1年葡萄牙人繪製的澳門地圖

大明依然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它耀目的財富讓東西方的冒險家都垂涎不已,只不過明朝的強大足以讓他們敬畏,必須遵守帝國制定的朝貢制度才能輕鬆賺上大錢。當時的明朝把朝貢和貿易掛鉤,非朝貢不得互市,因此就產生了許多以朝貢為名的騙子。明朝上下對這種事情並沒有嚴厲打擊,只要上表俯首稱臣,給皇帝進獻外邦番物,那麼就睜隻眼閉隻眼。畢竟物產豐饒、啥都不缺的天朝上國,並無閒心去弄清楚這些四夷到底來自什麼蠻荒之地。就算負責貿易的官員一清二楚,但只要收了錢財,自然是要通融。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地圖集《廣輿圖》中的《輿地總圖》,美國國會圖書館


而帝國的近鄰日本,當時正處於戰國時代。雖然和大明隔海相望,但雙方其實並沒有建立正式外交關係。不過日本地方上的大名,卻無不希望通過朝貢來賺取這筆暴利。在嘉靖剛當上皇帝不久的時候,兩波日本人同時進貢,不期而遇,為了爭奪和大明的貿易權,他們因為帝國頒發的貿易憑證孰真孰假的問題,竟然在寧波大打出手,幾百人的“倭寇”一路燒殺搶掠、暢通無阻,又占城殺官、大鬧浙江,當地官員卻對此毫無辦法。


這就是明代有名的寧波“爭貢”事件。


此事後來越鬧越大,朝廷震怒,認為倭寇之禍起於負責貿易的市舶司,於是乾脆把閩、浙兩省市舶司都裁撤了,不允許和日本海外貿易。沒了合法的貿易渠道後,從元末開始就延續不斷的倭禍不僅沒有平息,反而越演越烈。不過在下一年,戚繼光就會受張居正的舉薦,開始在沿海打擊倭寇,再加上各種政治上的手段,很快這些中日混雜的亡命之徒,就要步葡萄牙人的後塵,再也鬧不出什麼大動靜。加上北方的蒙古人早已衰落,金人此時也沒成什麼氣候,帝國依然是安然無恙。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戚繼光《紀效新書》,國會圖書館


而在那一年,還有一位名叫沙勿略的天主教傳教士,死在了日本去往中國的路上。


在這之前,從1549年開始,沙勿略已經在戰亂不斷的日本傳教數年,並認為日本人聰明友善。不過他覺得要使日本人改變信仰,必須讓當時日本人所尊敬的中國人先皈依天主才行。


他得到消息,知道中國當時國土遼闊、和平安定、物產豐富。人民具備教養,知書達禮、崇尚正義,政治比當時歐洲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公平;國家等級森嚴,皇帝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學者們地位尊崇。於是他自告奮勇,決定去中國傳教,只要先讓中國皇帝皈依,然後自上而下推行天主教,日本人得知後自然會仿效,改變自己的佛教信仰。


只不過他出師未捷身先死,沒能重現當年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改信基督教的往事。


在遙遠的歐洲大陸,拜占庭帝國滅亡後,大批學者帶著古希臘和古羅馬時期的著作逃到了西歐,讓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地區,成為了歐洲的文化中心。這些建立在古羅馬城市廢墟上的城邦中,此時正天才輩出,繁星閃爍,其中最為今日中國人所熟知的,就是那副舉世名畫《蒙娜麗莎》的作者達芬奇,此外《大衛》的作者,雕塑家和建築師米開朗基羅也同樣著名,只不過他們都不是本章故事的主角。


就在當年,馬切拉塔城內的名門利氏藥房中,出生了一位叫做利瑪竇的嬰孩。他從小聰慧過人,熟悉醫術,具有出眾的語言天賦,能夠使用多種歐洲語言。在當地耶穌會創辦的教會學校完成中學學業後,1568年,十六歲的利瑪竇來到羅馬聖湯多雷亞學院學習法律,並於1571年違背父親的意願正式加入耶穌會,1572年開始學習神學和哲學。


在十五世紀,直角儀逐步替代了星盤成為更先進的測繪儀器,在加上機械鐘錶的出現,地理測繪水平有了極大提高。從16世紀初開始,西方探險家開始對全世界進行測繪。就在他學習期間,出生於比利時安特衛普的著名製圖師亞伯拉罕·奧特柳斯,在1570年出版了一本名為《世界大觀》(Theatre of the World)的拉丁語地圖集。該書共53頁,有87名製圖師共同完成的70副手工上色地圖,其中包括世界上第一副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地圖。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奧特柳斯《Theatre of the World》,國會圖書館


圖中已經有了經緯線、赤道,借鑑了同時期著名地圖學家墨卡託發明的投影規則,精度大大超過以往的世界地圖,除了尚待發現的澳大利亞和人類還無法涉足的南北極外,基本繪製出了大致的世界輪廓。這本地圖集面世後轟動整個歐洲,出版第一年就重印了四次,很快被翻譯成為荷蘭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並最終翻譯成現今最為流行的英語。奧特柳斯因此成了富翁,其聲名顯赫,讓他在1575年成為了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的皇家制圖師。據說腓力二世經常隨時攜帶這本地圖集,以便於尋找新的征服地點。


到了1598年,奧特柳斯已經出售了2200份《世界大觀》,這對一般人根本買不起的地圖集而言,其銷量可以說是超級爆款。1603年的版本中,書中致謝的製圖師已經多達182名;在1612年,已經出現了包含166副地圖、129頁的意大利語版本;到了1724年,這本書已經累計出版了89種版本。


《世界大觀》的出現,可以說全面超越了當時明朝地圖的技術水準,其巨大的銷量,讓歐洲各國知識分子和上層人士的地理世界觀得到了巨大的進步。後來,利瑪竇因為在中國繪製《坤輿萬國全圖》成名於世,但從他的求學經歷看來,並沒有學習太多地理學和製圖學,當時意大利在這方面的科技也並不發達,因此這套圖集無形中又影響到了中國的歷史進程。


當時的天主教在新教的攻勢下,已經在歐洲失去了許多信徒,於是決定派出大批傳教士奔赴海外傳教佈道,壯志未酬的沙勿略便是利瑪竇的前輩。而當利瑪竇加入天主教會的那一天,踏上未知險途,遠赴遙遠異域,到一個和歐洲國家完全不同的東方世界傳教,將是他完成學業後很可能要做的任務。可能這就是他父親不願意他加入耶穌會的原因之一吧。畢竟很難有一位父親,會願意自己的兒子未來去面對這樣的命運,也許一去之後,不論生死都將再也無法相見。


很快利瑪竇就被派往印度傳教,從此後他再也沒有返回過這片故土。


在沙勿略死後近30年,仍然沒有一個傳教士獲准到中國居住,對於當時已經閉關鎖國的明朝而言,這些西洋遠夷都是不懷好意之徒。歐洲人發現美洲,是一種地理大發現,而歐洲人到中國傳教後,則有了一種文明大發現。在這之前,經過數千年發展繁盛的中華文明,固然有天朝上國的獨尊感,而自詡上帝子民的西方基督教國家,同樣也認為自己是無二的文明社會。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1595年,歐洲地圖集中的第一張日本地圖


數百年後,歐洲經歷了殖民時代和工業革命時期的輝煌,以及一二戰後的衰落,中國則經歷了近代的屈辱和現代的崛起,但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這種觀念在任何低谷高潮時,從來都沒有失去過市場。但此時,起碼歐洲人已經明白,中國的歷史是如此的輝煌,明帝國則比當時任何一個歐洲國家更加強大。


兩個文明在漢與羅馬後的碰撞,將由傳教士繼續開始。但要在中國傳教,就必須首先尊重源遠流長的中國傳統文化,這讓耶穌會在東方的總巡查使範禮安認識到,必須輸送精通漢語,掌握中國傳統文化知識,能夠贏得中國人尊重的學者型傳教士。很快,還在印度傳教的利瑪竇,得到了他師兄羅明堅的舉薦。


公元1582年,明神宗萬曆十年。


此時的中國,在萬曆皇帝登基後,取代高拱成為內閣首輔的張居正,已於當年7月去世。後來歷史上有名的木匠皇帝——明光宗朱常洛則在下一個月出生。經歷萬曆新政後的明朝,氣色似乎還算不錯,這大概是死前最後的好光景。


經歷重重磨難後,差點因病死在路上的利瑪竇,終於和羅明堅一起,在8月7日來到被葡萄牙人控制的澳門。上岸後他的身體很快康復,並立即著手學習漢語。不過縱然他有非凡的語言天賦,在第二年的書信中,他依然抱怨學習中文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為他正在被一詞多義和不同聲調所折磨。但同時,他也開始研究東西方語言文字的異同優劣,還因此學了點日語。不過很快利瑪竇就天賦盡顯,他攻克了語言關,開始認真學習中國傳統文化。


1583年,利瑪竇和羅明堅獲准在廣東肇慶居住,獲得兩廣總督郭應聘和肇慶知府王泮的接待。也正是這一年,欲報父仇的努爾哈赤,用十三副甲冑起兵,開始了統一建州女真各部的戰爭。一個要通過打入內部,自上而下改變帝國的信仰,一個要在用自己的屠刀,自外而內擊敗不可一世的仇敵,明朝政府在此時還沒有一絲察覺。而對岸日本的戰國時代也已經到了尾聲,豐臣秀吉同樣自負武功,野心勃勃。


為了取得中國官員的好感,他和前輩沙勿略在日本時一樣,謊稱自己來自天竺。而且他還曾一度穿上了佛教徒們的袈裟,把自己包裝成了洋和尚,並稱是仰慕中國文化,花了三年時間不遠萬里而來。他又按照範禮安的指示不談及天主教,以免留下明朝官員驅逐他們的口實,這讓利瑪竇逐漸得到了某些開明士人的尊重。


不過後來,當他知道和尚裝扮並不如何尊崇,為了更方便與中國的官員交往,在徵得範禮安的同意後,從1594年起,利瑪竇開始蓄髮留須,改成了士人裝扮。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利瑪竇像


他後來的一生中,源源不斷的將學習到的中國知識,通過書信的形式帶回歐洲。比如他對中國科舉考試採用筆試而無口訴非常驚訝,而歐洲在1595年首次採用筆試考試的,正是耶穌會學校。但直到19世紀初,牛津大學才有了近代考試製度,歐洲各國通過考試任用官吏則更晚。日本雖然鄰近中國,但社會流動性小,論資排輩現象格外嚴重,從唐代仿效回來的科舉制度一直流於形式,到了江戶時代已經被取消。明治維新後,日本又從法國那裡借鑑回了經過歐洲改良的考試選拔制度。


文化兜了一圈,又轉回來了。


不過僅僅依靠融入中國的傳統文化,肯定是無法讓傳教士們完成使命,畢竟再怎麼學,這些半路出家的洋和尚,也超不過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因此,還需要一個合適的切入點來展示天主教相對於儒、道、佛三家的優勢,並以此上達天聽,獲取覲見皇帝的機會,以完成這場不可告人的傳教密謀。


而這個切入點就是科學。


神父要靠科學技術傳教,聽起來頗為諷刺,然後在真實的歷史中又確實如此,而且當時歐洲接受過良好教育,具備科學素養的人,正好是中世紀時希望通過壟斷知識教育,來鞏固宗教統治的傳教士們。正所謂敵人的武器,也可以武裝自己。


於是他們建造了一個雖然很小,但很具有歐洲特色的寓所,在一面牆上掛上鐘錶。可以想象一定有很多人前來觀看他們這個自鳴鐘,後來這個西洋物件,也的確成了許多中國上層家庭的必備之物。除此之外,他們給中國人帶來的洋玩意兒,還有鏡子、星盤、三稜鏡、歐洲繪畫和雕刻作品,以及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並組織當地的知識分子著手翻譯。


這些歐洲進口高科技產品,引起了中國縉紳們的興趣。不過相比明朝,當時歐洲的科技水平其實並沒有絕對優勢。比如利瑪竇後來去南京城時看到燃放焰火,當他知道在節日前後一個月的時間裡,使用的硝石和火藥的數量,相當於當時歐洲兩三年戰爭的使用量時,感到大為驚訝。


除此之外就是地球儀和地圖了。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迭戈.古鐵雷斯於1562年繪製的中南美地圖


他曾給南京禮部尚書王忠銘贈送了一副世界地圖,後來去中國各地時,他也會製作一些天體儀、地球儀、和計時用的日晷等物,送給當地達官顯貴。但許多中國人都認為這些地圖很不準確,因為在傳統天下觀的影響下,他們一貫主張,帝國的領土至少應該佔據陸地的四分之三,利瑪竇的地圖實在無法接受。於是他轉而改變自己,去適應中國人的世界觀,開始了他的繪製中文世界地圖之旅。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中國人看到他們掛在牆上的一副世界地圖。當時的歐洲地圖都是一件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這是當地士紳之前從未見過也未想象過的新事物,上面的文字又一個不識,所以人們希望把地圖翻譯成中文。


1584年,利瑪竇在知府王泮的授意下,繪製了一幅世界地圖,文字、標尺、時間和地名都符合中國人的習慣,比例稍微放大,以便寫上漢字。子午線也進行了改動,讓中國更加靠近地圖中部,這一方法一直延續至今。其名字則叫做《大瀛全圖》,又名《山海輿地全圖》,可謂全面本土化,只不過原圖早已遺失。後來這張地圖又於1593年送給了後來上任應天巡撫的趙可懷。據說趙可懷非常喜歡這副地圖,將它摹刻在蘇州一塊石碑上,名為《山海輿地圖》。


不過當時利瑪竇才來中國兩年,中文水平還很有限,《大瀛全圖》這麼古樸的名字,應當是知府王泮取的。作為資助者和地方長官,王泮享有命名權也是理所當然。瀛,從水,本意是海,“大瀛”這個名字應當是出自鄒衍的“大九州”說:


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又裨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 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


大九州說沒能成為後世的主流。現在通常所說的九州,是據傳創於大禹的小九州,也就是自燕山以南,橫斷山以東的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不過這次,中國人終於第一次搞清楚了“地球分天地五洲”。


在許多現代明朝穿越小說橋段中,穿越者們往往拋棄過往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通過製造平行世界裡沒有的高科技,讓自己聲名鵲起,此後改變歷史,革舊鼎新,驅除滿清,重振大明。這和利瑪竇遠離故土到中國之初的經歷何其相像,只不過他終究不是那些民族主義穿越者,大明的衰敗似乎無可避免。


1589年,利瑪竇到了韶州,1595年到達南昌,1589年他離開南昌到北京,不過並未獲准在北京居留,於是他又在第二年折返南京。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利瑪竇南昌期間製作的地圖原圖均已遺失,章潢將圖以《輿地山海全圖》為名收錄到另一本書中


在此期間,萬曆朝鮮之役於1592年爆發。豐臣秀吉已經統一日本,他有了新的宏偉目標,那就是“長驅直入大明國”,準備以朝鮮為跳板侵略中國,這次是繼唐朝後日本第二次和中國爆發戰爭。在第一次的戰爭中,日軍被如日中天的大唐狠狠的教訓了一頓,白江口海戰唐軍水師以少勝多,燒得日船赤焰沖天,化為灰燼,此後900年裡潛心學習,不敢再窺視華夏。


到了這次,雖然帝國早已不復往昔榮光,但依然不可輕辱。雙方拉鋸六年,損失慘重,豐臣秀吉最終也如同沙勿略一般壯志未酬,他的野心隨著1598年的病亡被帶到了棺材裡。明朝也因此元氣大傷,反倒是給了努爾哈赤一次天賜良機,帝國的北方邊境從此糜爛了。不過等到300年後,豐臣秀吉的野心又從棺材板裡復活過來,而努爾哈赤的子孫們總算是還上了這一報。那時的中華帝國已經走到了兩千年生命的末路,而日本則換了新的老師,一時銳不可當。


甲午一戰鐵甲盡沒,黃海啼血,這都是後話了。


南京戶部侍郎吳中明看到廣東版地圖後,力邀利瑪竇到南京重新繪製地圖,好以官方的名義刊印。1598年,利瑪竇在第一次去南京期間,應邀繪製了比以往版本都更好的世界地圖,糾正了許多錯誤,添加了新的說明。並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一定反響。而且在南京期間,他還認識了後來的摯友,明朝著名科學家徐光啟,並修建了著名的石鼓路天主教堂。


利瑪竇: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深藏不露二十年,只為覲見大明皇帝

《月令廣義》中收錄的趙可懷版《山海輿地全圖》


在那個沒有複印機的時代,利瑪竇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畫,據考證先後繪製過6個版本的世界地圖。之後又經人轉送、收錄、重製,各種衍生版本更是五花八門,那麼當時的中國人如何評價這些世界地圖呢?


趙可懷仿製此圖後的序言裡稱:


如一粟泛海,與知幾何。……乃今茲圖所載中國,幅員僅如丸彈,而海以外,殊方絕域,廣漠無垠。……安能周其 廣狹? 若茲圖者,是耶? 非耶? 吾誰能使正之?


陳汝錡在《甘露園短書》中稱:


西天利馬竇浮海入中國,作《輿地總圖》。圖方五尺有餘,而中國在其間,方不盈寸。或謂胡眼孔大,薄視中國; 中國雖小,不應撮土如是。


方弘靜在《千一錄》中認為:


萬曆己亥,海外利瑪竇者,自言歐羅巴國人……譯其所謂《大瀛全圖》,言天地形圜如瓜也,而裡數度數可稽不謬,非若鄒衍談天,齊諧志怪,荒唐無當者。


錢塘人朱懷吾則記錄了這樣一段對話:


嘗為《山海輿地全圖》,荒大比鄒衍。言大地浮於天中,天之極西即通地底而東, 極北即通地底而南,人四面居其中。吾詰之“地底人不在水中乎? 不下墜乎”? 彼雲 “地底人以下為上,上為下,水附於地,不麗於天,水特居天中心耳,大抵皆氣攝也”。 抑鮫人居水,理或有之,顧吾未敢信。


從中我們能夠看出,當時的西方地理學說對於中國人而言,首先讓他們想到大九州論的提出者鄒衍,似乎不是什麼大發現。即便是明事理者在和利瑪竇辯論後,最多也是將信將疑。不過當時的明朝上下,並沒有因為這一理論打破了他們的傳統認知,就不願意研究和接納。利瑪竇進入中國快20年後聲名日顯,終於在1600年來到了北京,並在下一年見到了他們的終極目標,明帝國的統治者萬曆皇帝。也就在下一年,歐洲進入了啟蒙運動時代。


而他覲見的身份,則是大西洋國進貢使臣,一個冒牌貢使。



《利瑪竇傳》平川祐弘

《地圖中的歷史》約翰·O.E.克拉克

《明代利瑪竇世界地圖傳播史四題》湯開建 李孝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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