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版本作僞的原因

古籍版本作伪的原因

古代活字印刷、抄本、稿本的數量與雕版印刷的圖書數量相差極為懸殊,前三者只是與雕版印刷相輔而行,真正作為普及、傳播學術的有效方法和工具的,還是雕版印刷術和用這種技術印刷成的書籍。它在古代文化領域中一直起著主導作用,居於首要地位。因此,今天我們談版本的鑑別方法,其對象主要是刻本,其次才是活字本、抄本和稿本。

古代造偽大概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書的內容作偽;一種是書的版本作偽。前者多系文人所為,後者多系書賈和個別藏書家所為。自唐大量刊行書籍以來,至宋而大盛。由於宋刻精良,紙墨、刀法、字體、裝滿都很講究,故後世的藏書家遂有寶視舊刻、鄙夷新刊的思想產生。如南宋尤袤《遂初堂書目》,臚載舊

監本、秘閣本、杭本、越本、越州本、江西本、吉州本、嚴州本、川本、池州本、京本、高麗本,而南宋盛行的建本、婺州本等,卻一律不載,其輕視通常習見之本可知。據《遜志堂雜鈔》說,明嘉靖中朱吉土大韶,性好藏書,尤愛宋時鏤板,訪得吳門放家有陸放翁、劉須溪、謝疊山三先生評宋槧袁宏所著《後漢紀》,飾以古錦玉籤,遂以一美婢易之。嬸臨行時,題詩於壁曰:

無端割愛出深閨,猶勝前人換馬時。

他日相逢莫惆悵,春風吹盡道旁枝。

後人就此事評論說:

夫以愛妾美婢換書,事似風雅,實則近於殺風景。此則佞宋之癖,入於膏育。其為不情之舉,殆有不可理論者矣!

嘉靖之間,雖有美婢易佳刻的“不情之舉”,但在藏書家和士大夫中並未形成普遍的現象。自從錢牧齋、毛於晉提倡宋元舊刻以來,季滄葦、錢曾、徐乾學更加推波助瀾,流於乾嘉,佞宋之風尤熾,至民國間仍不衰歇。《汲古閣主人小傳》說毛晉,“性嗜卷軸,榜於門曰:‘有以來刻本至者,門內主人計葉酬

錢,每葉二百;有以;日抄本至者,每葉出四十。’”徐乾學也每遇宋元抄本、刻本,雖零缺單卷,亦必重購之。黃蕘圃《書跋》也說:“聞無錫浦姓書賈,持殘宋本《孟東野集》,索值每葉原銀二兩。”可見宋元本書在乾嘉時,“已成為一種漢石柴窯,雖殘碑破器,有不惜重貲以購者矣”(《書林清話》卷十)。據記載,“乾嘉時,黃蕘圃翁每於除夕,佈列家藏宋本經史子集,以花果名酒酬之。翁自號佞宋主人”(徐康《前塵夢影錄》)。黃丕烈佞宋是很出名的,當時就有“今天下好宋版書,未見如蕘圃者也”(王念孫《陶陶室記》)的說法。他曾說過:“餘生平無他嗜好,於書獨嗜好成癖,遇宋本苟力可勉,無不致之以為快”(《三謝詩跋》)。他還自稱是“惜書而不惜錢”的“書魔”,“遇一善本,不惜破產購之”(石韞玉《秋清居士傳》)。他積數十年心血,收得宋本百餘種,築室貯之,題額“百宋一廛”,一時翹居群楚,稱雄海內。

對黃丕烈“佞宋”持異議的甚多。批評之一,認為他“第求精本,獨嗜宋刻”,“作者之旨意縱未盡窺,而刻書之年月最為深悉”(洪亮吉《北江詩話》),只是對版本外觀形式的鑑賞,算不上學問家。批評之二,認為他“動稱宋刻,不知即宋亦有優有劣”,是“陷於絕對化”的盲目迷信(來新復《古典目錄學淺說》)。批評之三,認為他“是把宋元刻本當作古董來玩,看成奇貨可居,距離為讀書而藏書的作法也太遙遠了”(張舜徽《中國文獻學》)。實際上,黃丕烈“佞宋”並非只是鑑賞而已。正如清代著名學者王念孫在《陶陶室記》中所說:“蕘圃非惟好之,實能讀之。其於版本之先後,篇第之多寡,音訓之異同,字畫之增刪,及其接受源流,翻摹本末,下至行幅之疏密廣狹,裝綴之精粗敝好,莫不心營目識,條分縷析。”進而論之,在版本形式與版本內容兩者之間,黃丕烈看重的是後者而不是前者。他認為:“凡書不為細校一通,第就外面觀之,謂某本勝某本,此非定論也”(《校舊抄本<衍極>跋》)。又說:“既而校勘群籍,始知書舊一日,則其佳處猶在,不致為庸妄人刪潤,歸於文從字順,故舊刻為佳也”(《武林舊事跋》)。

這就清楚地表明,黃丕烈是主張以校對版本內容異同為判定版本優劣的主要標準,並根據這個標準得出宋版書優於後刻版本的一般規律,因此而特別愛收藏宋版書。

土大夫中有一等人,趨附時尚,不懂裝懂,才是真正的“把宋元刻本當作古董來玩,看成奇貨可居”的人。這種人不僅明代有朱大韶,清代還有王鼎丞。而且後者的無知比前者更為典型。清人陳其元《庸閒齋筆記》說:

好古者重宋版書,不惜以千金、數百金購得一部,則什襲藏之,不特不輕示人,即自己亦不忍數翻閱也。餘每竊笑其痴。王鼎丞觀察定安酷有是癖,宰崑山時,嘗買得宋槧《孟子》,舉以誇餘。餘請一觀,則先令人負一櫝出,櫝啟,中藏一楠木匣。開匣,乃見書。書之紙墨亦古,所刊筆畫,亦無異於今之監

本。餘問之曰:“讀此可增長智慧乎?”曰:“不能。”“可較別本多記數行平?”曰:“亦不能。”餘笑曰:“然則不如仍讀今監本之為愈耳,奚必費百倍之錢以購之耶?”王恚曰:“君非解人,不可共君賞鑑。”急收#之。餘大笑去。古書一旦成為商品,價值規律就必然發生作用。一切在市場上通常出現的現象也必然在書市上反映出來。古刻愈稀,零篇殘頁,寶若珠琳,本是自然之理;再加上一些佞來派哄抬市價,爭相搶購,就造成書賈有利可圖,乘機假造宋版書以投其所好。這是版本作偽的主要原因。

其次,明正德、嘉靖年間覆刻宋元本之風,也為書賈作偽創造了極為便利的條件。明代文人早就不滿足於習見枯燥的《五經》、《四書》以及當代人的詩文集子,在何景明、李夢陽等但導“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復古運動的影響下,一般士人更加強烈地要求多讀古書,然而古宋版書到正德時已經流傳不多,根本無法滿足廣大文人學者的需要。為了適應需要,於是興起了翻刻來元本的熱潮,從而出現了覆宋、仿宋刻本。另外,明代一些坊肆書賈,為了牟利快,任意割裂、竄改古書,同時校勘也不精,書中錯字連篇,紙繆百出,貽誤讀者,甚至害得士子考試的訛寫被黜,有些官吏亦因被惡本所誤,考試出題或平時應對時被人恥笑。因此,當時官府曾下令,嚴禁刻書人任意竄改官定版式、文字,致使當時的刻書行業不論何時的書都照式摹刻,甚而版心的刻工、字數,文中的諱字及牌記,書口邊欄等,統統照貓畫虎地描下來,這就更加促成並加劇了當時翻刻宋本的熱潮。

明代中葉翻刻宋本的熱潮首先在蘇州地區從家刻本中興起。正德年間,蘇州書賈陸元大翻刻了宋本《晉二俊集》、《花間集》、《李翰林外集》;蘇州官紳都穆協助劉恆翻刻了宋本《越絕書》;江陰藏書家朱承爵也仿宋刻了《樊川詩集》、《瘐開府集》;蘇州學者黃省曾也仿宋刻了自注《申鑑》。這些都是

嘉靖前翻刻宋本書的先驅。

到了嘉靖初年,蘇州地區的仿宋刻書之風大盛,文人、學者、富豪、書商紛紛響應,一大批專事摹刻宋版書的寫刻工匠也應運而生,翻宋刻書熱潮如火如茶,各家翻刻的宋版書不勝枚舉。

在家刻影響下,蘇州官刻亦隨之而起。而離蘇州不遠的常州府無錫,揚州及松江、杭州、南京等地,也很快受了這種新風氣的影響。尤其是無錫一帶的寫刻工人經常來往於蘇州各地,巡迴刻書,因此很快地就熟悉了翻刻宋本的技巧,於是,無錫也成了明代中葉翻宋刻書的基地之一。

明代正德、嘉靖年間,在翻刻宋本的熱潮中,湧現了許多以精勘善鏤著稱的名家,仿刻之精,幾可亂真。清朝王士禛《池北偶談》卷二十二“王延哲”條記載了王刻《史記》的一段故事。

明尚寶少卿王延哲,文恪少子也。其母張氏,壽寧侯鶴齡之妹,昭聖皇后同產。延哲少以椒房入宮中,性豪侈。一日有持宋槧《史記》鬻採者,索價三百金。延哲結其人曰:“姑留此,一月後可來取值。”乃鳩工集善就宋本摹刻,甫一月而畢。其人如期至索值,故紿之曰:“以原書還汝。”其人不辨真贗持去。既而復來曰:“此亦宋槧而紙差不如吾書,豈誤耶?”延哲大笑,告以故。因取新雕本數十部敬置堂上示之曰:“君意在獲三百金耳,今如數予君,且為君書幻千萬億化身矣。”其人大喜過望。今所傳有震澤王氏摹刻本即此本也。王延哲借人《史記》鳩工摹刻一月而畢工,連原書主人也難以辨別真偽,可見其摹刻技術之工精藝絕!另如陸元大、黃省曾、袁「耿衣上下結構」等人摹刻的宋版書,因其刻印講究,多為書賈割裂牌記,冒充宋槧。又如明正嘉間芝秀堂覆刻來嘉定本晉崔豹的《古今注》三卷,半頁十行,每行十五字,左右雙欄,白口,單魚尾,板心下刻“芝秀堂”三字,由於書賈把“芝秀堂”字樣挖掉了,因此涵芬樓《四部叢刊》、涉園《百川書屋叢書》影印時,都是以這個明覆宋本為底本,而皆著錄為“依來影印”。其實這是一個錯誤。大名鼎鼎的張元濟先生也未識其偽,可見其摹仿之逼真。正因為明代摹刻的宋本“求毫髮無憾之意”,紙墨也好,再加上一些藏書家佞宋本成了癖好,本身又無鑑別能力,只要有人說是宋本,就趨之若騖,這就給書賈造成可乘之機,為了達到射利營生之目的,就採取各種手段進行版本造偽。

第三,一些藏書家賣弄風雅,有意拔高版本的刻書年代,以此來自高身價。一些富豪之家,藏書雖多,但古本不多,於是就找出幾本破爛書,似古非古的,佯稱是什麼宋本、元本,自己誇耀當然不行,於是就請一批幫閒文人一一寫題識來技合自己所好。三人成虎,本來不是宋元版書的,也就成了宋元版了。像這樣作偽的版本也不少,但總的說來,不及書賈作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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