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民國:上海老饕不可錯過之泥團雞(叫化雞)

舌尖上的民國:上海老饕不可錯過之泥團雞(叫化雞)

海上多老饕,各幫菜館林立,營業鼎盛,尤以粵菜與川菜最佔勢力,次則鎮揚、平津,各具風味;又次則豫菜、徽館,亦能吸引一部分吃客。至蘇錫船菜,雖著盛名,前並有人特聘名庖來滬經營,然總不景氣。江南一帶,號稱富庶之區,素講究吃喝,京滬、滬杭兩踏沿線各城市,頗多著名之菜館,足快朵頤;惟特色較少,未能獨樹一幟。其在海上,勢難與粵菜、川菜分庭抗禮,爭一日之短長。

戰後,東南名城,相繼陷落,戰區富人既麇集滬壖,名廚遂亦轉輾隨至。鑑於近來茶室菜館業之畸形發達,有利可圖,不妨小試;兼以避難富人中不乏酷嗜家鄉風味者,復促之使成,於是孤島一隅,平添若干內地名餚。而新興菜館,則多以地方性為標榜,藉以吊同鄉之胃口,亦所以逗海上老饕之饞涎也。

有素不登大雅之堂之下流食品一種,今亦躋於名餚之列,同登盤飱,且為名流吃客之所好。宴樂嘉賓,津津有味,即所謂泥團雞也。按泥團雞亦名叫化雞,原為卑田院(“悲田院”的語訛,原為佛寺救濟貧民之所,後泛稱收容乞丐的地方)中人之一味大菜,故名。乞丐多兼擅偷術,沿村乞食之際,每於無人處抓得肥雞,攜歸破廟,以供大嚼。惟有餚無灶,不能如法烹調,於是別開生面,將帶羽全只肥雞,由尾後開一洞,除去雞腹中不潔物,然後灌入油鹽醬醋等調味品,塞其洞使勿流出;更以黃泥和水成湖,滿塗羽翼,成一團泥。既而掘地成灶,拾柴枝生火,以泥團投入火中,烘炙若干時,泥漸幹而雞亦漸熟矣。


舌尖上的民國:上海老饕不可錯過之泥團雞(叫化雞)

食時,如剝皮蛋然,碎其泥,羽亦隨落,即可隨手撕食。其味香,其肉嫩,鮮美無匹,足以壓倒一切名廚之烹調法。好奇者偶嘗一臠,覺其味無窮,因覓得擅烹此味之老叫化,制以饗嘉賓,蘇錫名廚遂投食客之所好,增此一味於盛筵間。今年蘇錫常熟之著名菜館,已有此味應客。最近此風已傳至海上,蓋亦因戰事影響隨內地名廚以俱來者也。

菜館中之叫化雞,餘猶未及一試,惟真正之叫化雞,十年前曾得一嘗,惜食時已冷,且系隔宿制,美中不足。苟出火即食,其味必更佳妙也!雞系一老丐饋贈餘戚蔣姓婦者,婦居鄉鎮,某日,鎮中更夫捕得一偷雞老丐,以巨索縛諸鎮外林中,將施鞭撻。更夫以事他去,蔣姓婦隨眾往觀,丐似曾相識。俟婦行近,低聲乞援,婦憫之。適懷中攜有利剪,因承眾人不備,以剪斷索縱之。丐疾奔遁去。

事隔半載,歸寧母家,道經一破廟,見群丐集廟前向陽,未以為意也。薄暮歸來,復經其處,則一老丐已逆於道左。婦驚退,疑丐不懷好意。丐足恭言:“夫人猶憶半年前某鎮外林中被縛者乎?即某也。感再生之德,愧無以為報,今晨目送夫人姍姍行,不敢遽前致謝。料夫人歸途必經此,預候於此久矣。因思無以報夫人者,爰獻微物,聊博一粲,未足以言報也。”遂手捧雙泥團以獻,曰:“泥中雞甚肥,餘特選以饗夫人者。”


舌尖上的民國:上海老饕不可錯過之泥團雞(叫化雞)

婦卻之三,不可,丐並代攜雙雞尾送至近鎮,始別去。歸後剖視,泥中雙雞果肥且嫩,味絕美!是晚,餘適至其家,婦因出雞沽酒留餘飲,併為餘述其奇遇如上。餘嘆曰:“其雞固奇珍至可口,其人亦奇人,可風也!”

摘自迍邅散記:謝啼紅1938-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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